必齐高考结束没有第一时间回上海,而是就逗留在了徽州。
因为要处理妈妈的坟墓迁址及遗产纠纷事宜。
梅绢当年嫁到辜家时,自己年纪也不大。头几年生活还过得蜜里调油,妈妈后来也和必齐说过,她更喜欢那时的自己。
某种程度上,每当她随丈夫到处体面地由人恭维时,才是有头脸的、有存在感的、有妻子尊严的。
尤其后者,因为她始终错觉自己不像个妻子,而是情人,是丈夫西装驳头上一枚精致的领针。各取所需、各得其所的契约关系。
或者婚姻本身就是契约。婚后起码五年,辜先生都不肯要孩子,之所以这么生分的辜先生,是父亲这个角色在必齐的人生里,实在就没什么着墨。
辜某人是个极为迷信的人,也很擅专。怕过早要孩子多少会影响他的仕途,也和梅绢坦诚过,他不喜欢小孩,一点不喜欢。
上帝在造人时就做不到绝对的平等。婚姻配上倾斜的社会关系,一方起初不平等,就注定归于附属品。
德不配位的夫妻关系有多艰辛,也只有亲历的人才能切身领会。
长此以往,矛盾便爆发了。
无论是后来娘家人有求于女儿,老母亲生病想让小绢接她到上海大医院将养;还是夫妻几套房产署名的问题……凡此种种,辜某人都没有履行他为人夫的义务。
他能大方地接济许多生意上的伙计,为了升迁路斡旋,一出手就是好几套房车,却丝毫不检讨,这空白的五年里,他给了妻子什么,给了共同的家什么。
必齐就是第六年意外有的。千万别小觑一个一穷二白的女人挽救末路婚姻的决心。
备孕那会儿就吃了不少苦,为此,梅绢已经病急乱投医了,什么偏方都用,辛苦如斯,她和辜某人都一度以为,这胎必定是个男孩。
希望落空,日子更比从前一落千丈。因为那时丈夫明显的冷落,分娩过程受了好多罪的梅绢也不肯照顾女儿,甚至不肯哺乳,不想看见她。
三伏天,就任由她在婴儿车中哭闹,身上没及时换的纸尿裤害了好严重的褥疮。
妈妈一气之下把崭新的纸尿裤塞到她嘴里,让她滚,是你把我的生活全毁了,把我最后一点希望和信仰都掠夺了!
而那时,不经事的必齐就睁大双眼看着妈妈,不哭不笑,无声无息,仿佛她不觉得痛,
又仿佛什么都懂……
这些不记事阶段的过往,必齐多是听旁人描白的,
特别是妈妈娘家那几个亲戚。
高考那年暑假,断联多年的外婆忽而联系到必齐。老太太后来日子过得也很勉强,子女全指望不上了,白首送黑发的个中软苦,如人饮水罢了。
所以她希望要回梅绢一部分的遗产,哪怕不多,但出事时开发商多少赔偿了些抚恤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