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嘉悦只是自顾自地喝酒，陈星演看着她的双颊因为酒精而一点点变得红润，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添酒的动作，另一只手拿起边上的椰汁给她倒满，“人从出生开始，每一步都是在逆境中求生，只不过人和人的逆境不同，但总归都要努力，就像你以前告诉我的，‘既然没办法放弃，那抱着一份等待的心也是好的’，还记得吗？”
阮嘉悦的动作缓慢地点头，脑袋里浮现了之前搜索到的消息。
陈星演，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童星，多年后再度闯入众人视线的契机，既不是新作品，也不是好消息，而是一则法制新闻，他将自己的父亲告上法庭，并且请求断绝关系。在那个网络刚刚盛行的年代，如果不是明星的这个光环，这种案子甚至不会有任何水花，比他的案子更抓人眼球的多如牛毛。但是他确实自此一路沉寂下去，没有人知道他的生活，直到最近几年小成本网络剧的盛行，才得已窥见他偶尔出现在银幕上的身影，以及热搜上偶尔的怀旧微博。
阮嘉悦在那一刻，似乎明白了他的言语，因为他们大抵正在经历相同的境遇。
最后结账的时候，桌上立着3只空酒瓶，全是阮嘉悦喝的，看上去酒量还可以，就是喝完酒就变成了个话痨，正跟老板一个劲地讨论烧烤的诀窍。
陈星演无奈，拉着她的手腕，“走了，咱们下次清醒的时候再来好不好？”
阮嘉悦盯着他拉着自己的那只手，骨节修长，掌心温热而有力，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车缓缓启动，车窗降下，夜风温柔地带走稀薄的酒气，阮嘉悦将手枕在车窗上，轻轻地说：“陈星演，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为什么？”陈星演没有转头看她，他目视前方，似乎只是客气地问了一下。
“我要回家了，”她说得很慢，“我们也没有以后了。”
很普通的字眼，凑在一起却有了亲密的含义，陈星演想自己大概是明白她的意思的，他没有回答，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从小到大应该也不缺表白吧，”阮嘉悦笑了一下，带着她突如其来的胜负欲：“所以，我是不会跟你表白的！”
陈星演不自觉地放慢速度，侧头看了一眼副驾上的女孩，她只留给他一个黑暗中模糊的背影。
“认识你我其实很高兴，我朋友很少，他们来来去去不断地离开我的生活，而远距离的友谊我至今还没有那样的幸运拥有。现在，我大概又要失去一个。”
“所以，我也只是普通朋友？”陈星演问。
“我还有机会升华我们的友谊吗？”阮嘉悦把问题抛回去，而她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又是沉默。
“我一直是个很被动的人，似乎永远在被选择，永远在等待，”阮嘉悦也不知道是想说给陈星演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但是那一天，我记得是你先和我说话的。虽然听起来很无赖，但是我想告诉你，星演，我对你很有好感，和你一起聊天，吃饭，看话剧，很有趣也很舒服，舒服到我甚至想不到有一天我会亲口跟你说这些话，而不是逃回家后老派地给你寄一封手写信来尽情自我感动，是不是很傻气？”
“不是，”陈星演停下车，正好在环海路东，外面就是大海，“我们下车走走？”
他们并肩站在护栏后，海风不减腥咸，阮嘉悦身上依旧披着陈星演的棒球服，茉莉花香也被风冲淡。
“嘉悦，你大概把我想得太过自负了。第一天认识的时候，你就叫我大明星，其实我几次想纠正，因为我不是，我只是跟你一样的普通人，努力生活，又经常失业，”陈星演停顿了一下，不自觉地微笑，“你知道你听我讲话时的样子吗？眼睛微微睁大，目光专注，表情认真，那种眼神，就好像全世界你的眼里只有我一个。”
她当然不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她那个无缘的前男友也这么说过，而事实证明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样的注视，郑浩然的结论是这样会让他压力很大，而裴敏华则说有的人说话只是信口胡诌，而你的认真，好听点叫不合时宜，难听的就叫无趣。
那对陈星演而言，是喜欢还是无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