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善快速的反省了一下自己在这件事里该负的责任:织坊是她要建的,人也是她招来的,之前不管因为什么,把这一摊子事甩手丢给俞蔓,是她思虑不周。

    万事开头难,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做开荒牛。

    大姐俞蔓性情温柔,对待下面的弟妹照顾有加,让她教导这些新手织工再合适不过了。

    可俞善却忽略了一点,这些织工大部分都是平溪村土生土长的姑娘,跟俞蔓从小一起长大,在她们面前,俞蔓就是一个熟悉的玩伴,突然摇身一变成了织坊的管事,一时之间很难树立起威信来。

    况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认清楚自己的处境,还能看得更长远。

    如同突然达成了一个很难以达成的目标之后,人总会有些松懈,有些织工这么十里挑一选了进来,又学会了织锦的手艺,总觉得以后有了傍身的本领,这样就足够了。

    俞善觉得这就是眼界的差异了,她们只知道做一份工,赚一份钱,而且这工钱还是看得见摸不着的——这边织坊发下来,转头家里就收走了,她们手里还是一文钱也没有,生活似乎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也无需努力。

    俞善知道,那是因为她们还没体会到,究竟这份工,这份进项能给她们的家庭地位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没关系,慢慢来,她们很快就会知道了。等她们真正体会到其中微妙的滋味,不用俞善督促,自己就会为了维持现在的地位而努力了。

    不过首先,俞善要让她们有危机感。

    所以她没有发火,只是面带微笑的承认自己的失误:“一开始就是我想错了,以为你们都是生手,想要给你们一点时间适应,没有拿那些条条框框约束你们。”

    俞善再面嫩也是织坊的东家,她上来就自家先认错,倒教底下的织工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不过现在,我想请你们都回去,仔细看一下自己按过手印的契书,织坊每个月付你们五百文,不要求计件数量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一个月之后还达不到织坊最低要求的,就会被辞退;过了这一个月的练手期,你们手下再出残次品超过一成,就要罚钱。”

    俞善的话,让织坊里一片哗然,顿时人人都有了紧迫感。

    好不容易进了织坊,七大姑子八大姨面前也炫耀过了,再让人赶出去可就真真没脸了。

    平时粗心大意总出错漏的几个人尤其紧张,开始扳指头数究竟织坏几张锦帕就算一成。

    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曹菊那样,有门好亲戚;也不是人人都像郑小娥那样怕下力气,在家里更重的农活都干了,这种坐在屋里风吹不着雨淋不到,只用动动手的好活计,也叫累?

    俞善的视线从每一个织工脸上扫过,也包括曹菊:“你们每一个人之所以会坐在这里,都是因为我看中你们心灵手巧。我只说这一次,你们是靠自己的本事进的织坊,所以如果你们认为这里头有别的什么原因,那就太看轻自己了。”

    刚刚听到曹菊大放厥词的人,都或明或暗的看向曹菊……看得她脸上忽冷忽热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可同时,曹菊心里又有种说不上来的美滋滋,她就知道自己从小伶俐,比别的姑娘都贤惠,俞善东家亲口承认了,这织工是靠她自己选上的。

    “对了,你们知不知道,每个月完成织坊最低的要求以后,在五百文之外还有奖金,多劳多得。”

    打一巴掌还要给个甜枣的道理,俞善还是知道的,她意味深长的眨眨眼睛:“而这个奖金具体有多少,只有你们自己和织坊知道。”

    她说到这里,有机灵的姑娘已经开始眼睛发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