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国家饱经风霜,有史以来却也没下过如此这般的暴雪。但奇景虽奇,眼下人们却只是嫌这雪粒下得太过密集,遮住了半空中那道光芒万丈的身影。

    其实这灿灿的光芒并不是那身影散发出来的,而是她脚下银凰的作为,她本不是那么高调的人,奈何实力不允许她低调。起码她脚下这坐骑眼下还只会放光,不懂得如何敛去这光华。更要命的是,银凰修为渐高,遇事时体型越发大了,张开那对儿翅膀遮天蔽日的,极为哄人。

    一看就不是凡物。

    好容易风雪小了一些,眼力好的人将将能看见那道身影了,那居然,居然,是个少女。只见她穿着件只有巫师们才被允许穿的巫袍,巫袍是银色的,几乎和大雪融为了一体,只偶尔上面繁复的纹路会映出些神秘却柔和的光华来。这件巫袍是带帽的样式,她于是将那一张形容稚弱的脸藏在了帽子的阴影下面,同样藏起来的,还有那双如神般冷漠的眼。她身形看起来极为娇小,银色的长发自兜帽中漏出些许,随着风的方向舞过去。只见这少女整个人隐在巫袍下,单薄到叫人害怕她会在这风雪中站不住脚,况且还是在那半空中不住扇着翅膀的大鸟背上。

    那明明是只银光闪闪的凤凰。

    这群看热闹的人里,识货的人着实不多。

    但也不是全然没有,正当人们都在极尽目力想看清那神秘少女面容的时候,呼啸着的狂风终于掀开了她的帽子,少女满头的银发刹时间在其背后鼓荡开来,叫人看不清确切的长度。不过,托了这阵风的福,她的容颜终于得以被人们瞧见,人群里发出一声苍老的呼喊“万能的神呐,那不是神女巫沧吗。”

    “巫沧?那个传说中的巫师?怎么可能,若巫族的那位还在世的话,应该已经七老八十了,怎的如此年轻,婆婆,您定是看走了眼。”一位年轻的木匠接下了话茬,其他人也都议论纷纷起来,都说这个老人家说的话简直是无稽之谈。

    半空中那道身影似乎是有感朝下瞥了一眼,心中暗叹了一声“我还不至于七老八十了罢。”她收回眼光不再理会脚下众人。

    但就这一瞥,愈发坚定了那位老妇人的信心,她更加肯定地说:“没错,就是巫沧大人,我年轻的时候在濛城见过巫沧大人,那年大人到濛城治水,我有幸亲眼见过。现在濛城还有巫沧大人的神像呢。”

    “诶嘿,怎么可能,婆婆你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能看到那老远的人么,我都瞅不太清楚,你定是在诓我们。”有人反驳道。

    老妇人没成想却是个暴躁的性子,拿着手头的扫帚就杵到那人的后腰上了,嘴里还口口声声骂道:“我老太婆眼睛好得很,连根针掉河里我都能给你拈出来,轮得到你这个毛头小子来说我眼瞎。”打完人喘了好一会儿气,又看向天上“那真的是巫沧大人,除了她,世间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有这等风采。”

    众人将信将疑,但忌讳老妇人的扫帚,也不敢再说什么质疑的话了。只是一个个都仰着脖子瞅着半空中那一人一凤,眼巴巴瞧着,也不知道要生出些什么事端来。

    很快有人证实了老妇人的言论,一阵儿匆忙的马蹄声过后,只听得一声大呵“巫沧,你要干什么!”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华服公子带着数名文武随从骑马绝尘而来,那公子生的一副好看的眉眼,却有些好看地过了头,几乎美过女子了。他披着华贵的大氅,身下的那匹马浑身枣骝色,眼神桀骜,一看就是难得的良驹。那公子身形利落地翻身下马,朝前急跑了几步站定,对着天上那位少女柔声说道:“巫沧,跟我回去。”他的语气带着点商量,小心翼翼。

    这时大伙才发现来人身形欣长,比例完美,竟是个一等一的好身材,声音也是异常的有磁性,若是那张脸再粗狂几分就再好不过了。众人心中都咂舌不已“这么好的公子,竟长了张娘们儿兮兮的脸蛋,可惜了可惜了。”

    也有人反应过来,这半空中的少女居然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巫沧,神呐,她如今都该有多少岁数了,怎的看起来如此年轻。

    听到人群中有人唤她的名字,巫沧偏了偏头将目光俯视下来,看到了那华衣公子,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不意外也不惊喜,只是冲他微微点头算是行了个礼,神情却更加疏离了几分。

    只见她张开嘴动了动,人们这才第一次听到了她的声音,这声音从高处传到他们耳朵里已是万分的缥缈神秘,甚至听不出个男女老幼来,只觉得空灵得很,她说:“王不必相送了。”

    看热闹的众人这才惊悟,眼前这顶着一张倾城国色面皮的小白脸居然就是他们的王——伯夷,一时间齐唰唰跪拜了一地,虽想看看天上巫沧那神仙一般的风采,又实在不敢抬起头来,一个个内心很是郁郁。

    待他们感觉到一阵强光袭来,只听得一声震天大吼“巫沧,带上我啊!”不知是个什么东西赶来了,那声音由远及近却只是在刹那间,可见速度之快。

    众人都被那声吼吓得肝颤,惊惧不已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纷纷抬起头,却见那一人一凤早已是踪迹全无,连带着刚刚发出吼声的那个存在,也一起消失地无影无踪。只留下不远处年轻的王,仍望着巫沧消失的方向。

    没人知道他当时是什么表情。只是觉得那身影就那么站着,在这片苍茫中显得格外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