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那件委托之后一切如常，狭**仄的房间，漏水漏个没完的天花板，昏暗的灯光。款项已收到了，下个月的租金也不必担心。斐因昏昏沉沉地取消吵吵嚷嚷的闹钟，拖着迟缓的脚步到洗手间打理个人形象，镜子里倒映出一个顶着白色鸡窝的不修边幅的青年的影子——早安，打工人。
下楼，等车，照常不想上班，脑海里仍在回味昨天的电子游戏。斐因打了个哈欠，死鱼眼周围还有通宵留下的一圈深深的淤青。他从皱巴巴的纸袋里拿出一块硬邦邦的隔夜法式长棍面包，面不改色地啃着。终点站为上城区的往返班列怠惰地开来，挤进一帮急于务工或忙着补觉的消沉的人。斐因以多年的抢座经验抢来贴近后门的机动性足够高的位置舒舒服服地坐下，他要到终点站去，这一路可以一直睡觉。
“喂，资产阶级，我想请个假。”斐因的脸贴着车窗，给雨果拨去电话。
（“下一站，设施FC.332。请需要于此站点下车的乘客到列车前进方向左侧的车门等候，有序离开车厢。高峰期人流拥挤，请您注意安全。”）
“能为什么？你觉得我作为一个街头帮派分子除了跟人干架难道还去慈善项目做志愿者攒贡献度吗？”
车门慢悠悠地开了，从车里又涌出一帮人去。到终点站时乘客依旧很多。摆脱了满是汗臭味的车厢，斐因如释重负，他快给那浓烈的气味熏吐了。半路上他也撞见了柯尔，但今天他有使命在身，两个人互竖了中指就各奔东西。
工业区依旧忙碌而肮脏，贫民窟夹在街区中间，坐在里面的大多是受伤或残疾导致失去劳动能力的人。斐因高傲地审视一周，调上一堆废零件的顶端。暗处急于干出一番大事业的青年们看见这信号，信徒听见弥撒的钟声一般聚集过来。各箱庭的上城区都有形成类似的小政体，由帮派主导。至于权力争端的体现方式，那就比国际上的尔虞我诈简单得多——没有打一次群架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两次。
“那么，如你们所见，我们要扁C区的耗子们一顿。”斐因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们，“另外，再有人在没有我允许的情况下擅自收保护费，直接逐出A区。”
“老大，下一批政府救济物资也要运去C区，我们……”其中一个人举手道。
斐因点燃一支烟：“抢。”
于是他们像嗅到血腥味的狮群兴奋起来，各自抄起旧水管、日光灯一类的粗劣自制武器，由斐因带头往东南方向的C区前进。那里盘踞的帮派看来也是等候多时，为首的彪形大汉好似一堵血肉做的墙横在来自A区的人们面前，他的背后还有瘦小些的追随者正在摩拳擦掌，不时做出挑衅的动作。斐因这一方有些按捺不住的人试图冲上前，被斐因拦了回来。对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领导他们的白头鹰，双方都在权衡自己的胜算。今日的天宇是铅灰色泽。斐因闭上眼，用力吸了口烟。
“你们就是A区的那群家伙？”对方领头的那人说，“看上去不怎么样啊。”
一阵哄笑的声音。
“老大！”斐因身后的人们骚动起来，但斐因又一次制止了他们。
“怎么了？不敢上前了？”对方接着激起敌人的怒火。
“那个费事的大块头交给我，你们把小喽啰收拾干净。手脚利索点，敢退后一步我就把你们全都当成敌人处置。”斐因阴沉的目光投过去，或许预示一场杀戮。
C区的人先冲过来，A区的人们也激愤地吼叫着迎上去。
“你最好记着我的名字，小子。我叫斯蒂文——你得记得谁杀了你！”那个人说完便朝斐因撞过来，但斐因的身子只动了一动便轻巧地躲过这主要依凭自身质量的致命一击，绕到斯蒂文的脊梁骨背后给了他一脚。在自身惯性和那一踢的双重作用下，斯蒂文迎头撞上了墙壁，眼前一阵泛白。这一击堪称藐视。
“嘿，那就来吧，还好你叫斯蒂文不叫史蒂芬。”斐因半弯下腰朝斯蒂文伸出手，四指往自己的方向勾了勾——又一个调薪的手势。斯蒂文挥出一拳，斐因偏过脸，那一拳又险险地擦着他的耳朵过去。他趁斯蒂文来不及将手缩回，手肘狠狠击在他大臂上。虽然因为斯蒂文的速度他可能没打实，不管怎么说，这也足够斯蒂文难受一阵了。
“如果你们的实力就到此为止了，我奉劝你们快点回家吸着奶嘴找妈妈。”斐因高声说着。那就像给军队挂起一面进攻的旗帜，A区的队伍顷刻情绪高昂，更加义无反顾地让拳脚雨点一般砸在敌人身上，他们甚至自发喊起了“老大万岁，A区万岁”的口号，声浪一波高于一波。早气势上，A区有绝对优势。
斯蒂文又改变了进攻方式，对着斐因一脚横扫。后者正跳起来要躲却被假动作骗住，斯蒂文两只手直截了当卡住斐因的双肩。斐因也不甘示弱，迎头对着斯蒂文的头颅撞上去。力的作用毕竟是相互的，斐因的头骨顿时“嗡嗡”作响，之后才是带着麻木的疼痛。他大概把那人撞出了个轻微脑震荡，斯蒂文的步伐有些摇晃，禁锢的双手放松了一点。窥见了再次拉开拉开攻击距离的机会，斐因抓住斯蒂文的腕骨用以最大力道一按，用掐住血管的疼痛逼迫他撒手。显然斯蒂文也不能放过维持局面的契机，咬牙忍受着。看来不动用些别的手段是不行了——斐因趁斯蒂文脚上来不及有所动作，膝盖向对方的腹部踢过去。
现在叠加的痛是达到斯蒂文的耐受极限了。他踉踉跄跄地捂着腹部后退。斐因近乎玉石俱焚的攻势终于起到了预期的作用。虽然那一脚可能算是偷袭，但流氓与流氓之间的斗争应该不用讲究什么君子束之高阁的武德。
“A区的，有两下子。”斯蒂文恶狠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