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毓在家待了两天,本来以为是母慈子孝的画风,结果妈妈心情不好一点儿也不耽误嫌弃他。嫌他睡得晚,早晨不起床不吃早饭,又嫌弃他做的菜咸了淡了。周二晚上,妈妈开始催他走:“你怎么还不回去上班?找了个有钱老公,就打算躺着当太太了!”

    阿毓忍着,他清楚妈妈不是故意恶心他。她就是心里不痛快,家里没有别人,而且别人也不乐意听她抱怨。这不是正常状态的母亲,他的母亲是非常Ai他的。

    “花那么大力气培养你,书没念好,要事业又没事业。幸好姑爷还瞧得上你,要不像他爹说的那样,给他们家生个儿子,g脆多生几个。你地位稳定了,妈就是合眼也安心了!”

    阿毓听了他妈妈的话,心里像压着团厚重的乌云,一阵一阵地下暴雨。虽然,母亲的话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圣旨,但是她的话仿佛是魔咒,一语道破天机,可以变成他的宿命。那年,他兴奋地把晏宁和自己求婚的事情告诉母亲,母亲却第一时间泼了一盆冷水。她问:“晏宁说没说办婚礼的事情,我们这里就算是乡下姑娘彩礼也至少六位数。你有个远房表姐,大你几个月,在你高考那年就嫁了,男方准备了市里的一套三居室,二十万彩礼,还在nV方家大办酒席。”

    阿毓说:“妈,我和晏宁不在乎这些仪式。”

    “仪式很重要,不花一分钱娶到的媳妇儿能珍惜吗?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傻?我教你,不是让你去倒贴男人!”

    “可是这样像卖nV儿!”

    “我们根本就不想要亲家的钱,他们给的彩礼,我再包一份一样的给你自己存,以后当成你和晏宁买房的首付也好啊。你怎么那么Si脑筋?”

    阿毓还想反驳。却被他妈妈堵回去:“晏宁是个读书人,不通人情世故我可以理解,可是他爸妈还不闻不问,至少要问一下nV方家乡的习俗,这是起码的尊重!”

    至今,阿毓都不知道妈妈的话是对是错。但是,她的话仿佛魔咒一样时常出现在阿毓的脑海里。特别是当他和晏宁的父母矛盾激化以后,越想越觉得这话还挺有道理。可是从小到大,他所受的教育,都是告诉他成年人应该,而不是啃老,特别那还是丈夫的父母,和自己更没有血缘关系可言。他就是这么矛盾着,一方面极度反传统,一方面又无法完全脱离传统的束缚。

    而如今,母亲又语重心长地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教导他,你要多生孩子,生儿子,才能让家庭稳定。他开始有了怀疑,这真的是他追求的生活吗?在未来的几年里,甚至更久,把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几个嗷嗷待哺的幼子。作为母亲,他不可能潇洒地把孩子甩手给保姆阿姨。因为新闻里看到太多,不说那些nVe待儿童的,就算只是缺乏母亲陪伴,幼儿都有可能产生焦虑、缺乏安全感,这样的孩子长大了也许会有种种难以预料的心理问题。那到时候,孩子会不会责怪他这个不称职的母亲,为什么要生我?

    阿毓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要生我?如果已经知道人生的前路艰辛,又为什么要把孩子带到人间?仅仅是为了在自己弥留之际,有个人可以给病床上的自己签字吗?为了别人替自己做最后的决定而带别人来受苦受难,这样真的是负责的态度吗?

    可任何的问题都不曾真正得到答案。他知道自己最终还是会生育。而且,南和谦喜欢孩子,所有人都期盼他的肚子。没有人拿刀b他,他也别无选择,即使生养会浪费他这么几年“成为男X”所付出的努力。等孩子羽翼渐丰,能飞出家门的那一天,他还会是他自己吗?

    第二日清晨,阿毓搭早班车回了上海。不过五六点,天已然蒙蒙亮。阿毓靠在大巴不怎么舒适的椅子上,前面的一位乘客把椅背放得特别低,几乎他稍微抬起头就要磕到前方的椅背。他想补个觉,却辗转反侧,于是刷了刷手机新闻,没想到却在上面看到了南和谦公司的重大消息。

    “XX集团旗下虚拟货币交易平台遭黑客攻击,损失逾千万。”阿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就看到他的新婚丈夫在媒T面前开发布会的视频。

    头一次见南和谦那么一脸认真严肃在众人面前发表声明。“尊敬的用户朋友们,对于这次事件给大家带来的惶恐和不便,我谨代表公司表示诚挚的歉意!事件依然在调查中,在此我承诺,不论结果如何,绝不会让顾客承担任何损失!对于已经造成的损失,我们公司正在积极的处理中。请大家耐心等待结果!感谢大家的理解!”

    可即使有老板打保票,不出意外依然有酸溜溜的评论:“能退钱就快点退钱吧!这不会是要跑路的前兆吧?”

    “这些商人满嘴仁义道德,反正钱都转移到别的地方,大不了就当老赖,照样活得潇洒自在!”

    还不乏Y谋论者:“这不会是监守自盗吧?之前就有外国的虚拟币平台的老板突然‘暴毙’,明明还年纪轻轻,新婚燕尔。结果所有的债务都不了了之。这位不会也人间蒸发吧?”

    阿毓捧着手机不住地颤抖,他心疼独自承受压力的南和谦,又因为网友的恶意揣测气得不行。他很想打电话问怎么样了,但是此刻还太早,怕扰了清梦。而且,他能帮上什么忙呢?两个人的经济地位如此悬殊,他不给南和谦拖后腿就已经是万幸了。

    从家中出发是算准了时间的,早晨8点50分,阿毓准时到了办公室,并没有回家一趟的时间。他一进办公室的大门,就感觉大家看他的目光不太对劲。原来他和同事们虽然算不上私交多么深厚,但还是挺亲近的,偶尔也可以打成一片,可今天别人对他的态度却说不出的客气,甚至说是疏远。

    阿毓刚在自己的工位上坐定,他带的实习生徒弟,一个20出头的活泼乖巧的小姑娘-舒涵,也进了屋。阿毓刚想问舒涵这几天自己请假,交待她联络作家的事情还顺利吗?就见对面的刘姐对着舒涵说:“小舒啊,姚总编让你去他办公室一下,有话跟你说。”

    “谢了,刘姐!”舒涵甜甜地回应,她放下新款Dior蒙田包,就往总编的办公室走。阿毓总觉得几天没见,这小姑娘走路都脚底生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