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暮春,临安城内已经淅淅沥沥下了好几场小雨,沥青的石板路随处可见小水洼,滑不溜秋的。过往行人一不注意就会打个踉跄,运气不好的,可就摔了下去,再起来时屁股后面湿哒哒的一片,在街边小娘子的掩面嬉笑声中骂骂咧咧走了。

    要说这临安是一国之都,就算天气潮湿,也挡不住街上车水马龙的盛况。一大早,就有零星学子冒着小雨,匆匆买了两个肉包,死死捂着藏在怀里的书本,健步如飞地朝状元楼内跑去。

    这状元楼可不是真的状元楼,而是临安城内最大的一座酒楼,原是接连好几年春闱都出个状元,这才改了名叫状元楼。说到底,也不过是那中了状元的贡生恰巧住在这里罢。

    “公主,您该起床用早膳了。”司琦的贴身宫婢芍药轻声唤道,生怕稍微大点声,就吓到了床上紧闭双目的娇人儿。

    此时,床上的人在梦中也不安稳,眉头紧皱,不多时就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芍药一惊,伸手贴了上去,卜一贴上,就被上面灼热的温度给烫了一下,连忙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找大夫。

    前世,芍药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她哭着渴求道:“公主,走吧,趁驸马人在宫中,您跟着奴婢赶快出城吧。”

    “芍药,别叫那逆贼驸马,他不配。”眼中划落两行清泪,凄然无比,司琦举目望向西北方的皇宫,一时间心脏绞痛难忍。

    昨日,太子皇兄登基大典,可她的驸马却联合二皇子一起逼宫,将新帝逼死在金殿上。而自己,正是放驸马入宫,让其和二皇子里应外合的罪魁祸首!

    “呵、呵呵......”司琦苦笑出声,踉踉跄跄地往回走,头上珠钗在和芍药的拉扯中落了一地,一身蛟衣凌乱不堪。

    “公主,您就听奴婢一句,逃吧。废旨以下,二皇子已经下旨将驸马和六公主赐婚,习将军也是困兽之斗,救不了您的!”

    今日一早,二皇子公然称帝,废了她长公主之位,转身将自己的驸马、现任宰相和六公主赐婚;大将军习元带着援军攻入临安,却被包围绞杀。两军对峙,习元誓不肯降,只为皇兄临终一句,“带长宁长公主平安离开。”

    是焦自拿了自己的公主牌才能进宫,她是罪魁祸首,哪有自己逃命的道理?即使逃了,又该如何去面对九泉之下的父兄?

    “长公主、丞相大人有请!”不知何时,已经有一小队叛军找到了司琦,为首那人拿着长戟,横眉冷目对着她说。

    司琦咬牙不肯随他走,这时候焦自请自己去干什么,是恭喜他乔迁之喜,还是看他新婚燕尔?

    见那侍卫横眉冷对,以势相逼,芍药像发了疯一般猛然冲上来,一把抱住他的双腿,使他动弹不得,凄厉地哭喊道:“公主,走啊,你走!走了就......”就永远别回来。

    “聒噪!”

    寒光一闪,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就翻滚在司琦跟前,温热的液体溅了她满脸。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两步,一声尖叫抑在喉咙,她不敢置信地喃喃道:“芍、芍药!!?”

    “来人,请长公主离开!”

    两个侍卫应声走了上来,一左一右架着司琦的双臂,就将她朝朝城楼方向拖着走,司琦一双脚耷拉在地上,不多时就被拖出一道血痕。

    芍药绝望的双眼还大睁着看向她,向她诉说着最后的不甘,手臂上钳着的力量丝毫不减,司琦突然挣扎起来,“放开、你们放开我。”至少、至少让我给芍药收尸......

    挣扎只是徒劳,红光一闪,最后落入司琦眼中的,是习元睚眦欲裂的双目。

    心中的执念愈盛,司琦挣扎得越发剧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