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告诉我能够如此干脆利落和他先生彻底结束已是我们最美好的结局。我没问过他先生的名字,只好像第三次约会他喝醉酒不知道干什么让我看他的手机,搜索驾照信息还是干嘛记不清了,他先生打出一个名字,两个字,第一个字好像是程,我记不清了。我不知道他的手机号,他也不知道我的,我们唯一的联系就是微信,一键删除后的第二天是个周末,我坐在飘窗上,恍恍惚惚的,意识到他先生这个人的确是彻彻底底消失在我的世界了,牛油果绿帽子仍在,就安安静静挂在我的衣帽间里,把它让给我的那个人我大约是再也不会见了。认识的时候是我加的他,删除也是我删除的他,所以我的手机里找不到他的任何讯息,在我的刻意逃避下,他微信号的一堆大小写字母我一个都记不清。

    我大概魂不守舍了三天,三天里每天不停的看微信,白天看晚上也会突然惊醒抓起手机看一眼,看他先生是否会加回我,我这边已没有能够加回他的所有可能,但什么都没有,偶尔有卖车位的、房产中介的、物业服务的乱七八糟的人加我微信,没有他先生,我换了个头像,我把从用微信起都没换过的头像换成了最近的一张自拍,这三天异常平静的滑过,是的,我和他先生真的结束了。不会再有第四次约会,不会再有十指伸进他头发里抓一抓的机会,没有认认真真看看他的眼睛的机会,甚至永远无法获知他先生的姓名。如果我们能够获知哪一眼是某个人的最后一眼,如果。那这世上可能会少很多很多的遗憾。不论红怎样判断,或是基于什么标准进行判断,我都不认为他先生是个骗子,他身披万丈光芒踏歌而来凭一己之力把我从脏污不堪的泥潭中解救出来,令我重新呼吸,重新跳动,重新生长,长出新的枝芽新的生命力,我爱他先生,我怎么可能不爱他,他从何而来为何而来来了又想做些什么,这些我不需要想,重要的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时间点,是他来了。我不是没有觉得奇怪过,他先生收入不高,家也不在这个城市,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奢侈品店争抢一顶三千块的帽子,之后见面我偶尔戴的首饰包包他总能一眼看出什么品牌哪个款式,微信上的聊天也越来越多的提到在这个城市买房啊收入降低啊之类的话题。现在我们戛然而止,止在最危险也最美好的时间点,和加菲猫不同的是它永远不会问乔恩那天为什么会去宠物店,而我是再也没有机会问。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过程错了,就是错了。”

    我只遗憾一件事,他先生有次刚下班,还穿着印有公司LOGO的浅蓝色制服,电梯间里,带着口罩,只露出他特别好看的眼睛,冲着镜头笑的弯弯如弦月,我该留存那张照片。

    其实并不该留存。

    感谢红替我下的这个决定,在此之前,我分明听到哥哥和弟弟微弱的呼叫,充满了不安全感,孩子对想要离去的妈妈感受异常敏锐精准。

    第四天起,一切渐渐恢复正常。哥哥复课后的第一次摸底考试成绩更是给了我当头棒喝,语文、数学排名几乎垫底,更不要提英语了,他们疫情期间的英语网课自从爸爸出轨事实爆出后我就再也无心辅导。弟弟则是每天喋喋不休的跟我确认一件事:妈妈,今天你还要陪我陪到天亮。

    好的,我的两个宝贝,妈妈回来了,妈妈他妈的回来了。

    自此,我和爸爸进入了相对平静的相处模式,我的要求很简单,爸爸必须把我的时间统统还给我,我必须拥有在任何我想出去的时候出的去的自由。周末他说工作上有事要出去一会儿,我可能一开始没感觉,过一会儿不想让他去,不为什么,不痛快,就是不想让他出门,我会打电话给他,要求他二十分钟内赶回来,我只等他二十分钟,事实上不到二十分钟我就走了,临走用手机拍离开的小视频给他,然后坐在我的车里,等待。果然,整二十分钟的时候爸爸开车回来了。有时爸爸说晚上要请什么股东吃饭,我让他发定位,然后赶过去,当着所谓的什么股东的面要他回家看孩儿。当爸爸意识到我来真的,随时可以把两个年幼的孩子抛下离开的时候,虽然他表面依旧平静,可我感觉得到爸爸心里的恐慌。离婚后他曾说:有什么,不就一张纸,那么多人都是这么过日子的。是的,爸爸觉得我非要领的那个离婚证不过是耍脾气或是为了守住最后的尊严,他觉得日子不会有什么不同,我和他仍然要捆绑着凑合着过完这一生。

    我之前也隐隐有这个令我沮丧的预感,但现在这种恐惧已经完全被我摆脱,我不爱爸爸了,我爱他先生,即使我不能奔向他,但我心里重重迷雾的深处,冰冷仙境的尽头有这样一个人,有这样一份感情,即便我身处狂风暴雨惊涛骇浪,心里也不觉得荒芜,总有微弱的光照亮我,我爱着一个人,关系停止了,爱没有,我还在前行,无所惧怕。

    当我无所畏惧,爸爸开始恐慌。曾经爸爸用两个孩子把我栓的死死的,钉在原地哪儿也去不了,现在换做他被两个孩子拴的死死的,钉在原地哪儿也去不了。其实男人没那么忙的,能挣来的钱绝不是晚上天天不着家陪吃陪喝就自动跑进口袋的,如果没有雪横空出世,我现在还在为所谓的“我天天在外面辛苦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的论调所迷惑。爸爸,他没有老婆没有孩子也不能睡在大街上吧,他总要工作,也要买房子,照例要赡养自己的父母,我从未看到哪个男的因为没有娶媳妇生孩子流落街头乞讨为生。女人也该如此,要有自己的事做,不论什么,能让我每天有几个小时跳脱出家庭琐碎的事,我能胜任的且能得到一定报酬的事,能在心底静默的爱着一个人,爱会在心底给自己留一条路,危机倾覆时不至于无处可逃。痛苦时,迷茫时,去做些什么远比去想些什么重要的多,去做,去做,去做。亏欠的钱要用钱来还,亏欠的时间要用时间来还,亏欠的感情要用感情来还,亏欠的□□要用□□来还,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如此简单质朴普世的道理《汉谟拉比法典》早3700多年前就在石头上刻的明明白白。

    我每天都会好好吃吃早饭,中饭基本只吃菜和肉,晚餐什么都不吃连水果都不吃,咖啡实在戒不了因为实在太依赖,所以尽量在中午前喝咖啡,晚上偶尔实在忍不住,会去喝星巴克的燕麦系列,这个系列用燕麦替代了奶精,口感柔和,对睡眠影响也不大。爸爸出差时,他车上的ETC扣款关联的是我的银行卡,扣款记录会适时发送到我手机上,他不出差时所有的上下班时间必须和我同步,早上送弟弟上幼儿园,晚上七点前必须到家,因为我要出去,他不到家我也会准时离开,不妥协不让步,这是他要居住权时对这个家庭的承诺。每周末我会和红、白或绿聚会吃饭,喝酒,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骂就骂。不再懒惰,每天早晨少睡一小时,让自己上班前照镜子的心情变好很多。

    我开始储蓄,开始缩减不必要的开支,但也不委屈自己和孩子们。

    越来越平静,从心底里接受现在的生活,照顾好哥哥和弟弟,守护他们的梦想,这个两孩子都想当英雄。弟弟有天晚上对我说:妈妈,你现在出去我不害怕,我长大了,是个男子汉,我是个英雄,我不害怕。我觉得弟弟是怕的,只要爸爸在家妈妈就不在家,这件事让他害怕。

    我其实也是有点怕的。我很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妈妈,很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很知道自己该倾尽全力托举我的孩子们,但我自己该去向何处?四十岁的年纪偏要乘风破浪再一次出发,讲再多牛逼哄哄的道理都遮掩不住心里的忐忑。

    再见到白已是一键删除他先生之后整一个月的时间,我还有红,照例是火锅和啤酒。她为了这晚能喝点酒,特意停药一天。这是个年轻人聚集的饭店,少见有一家人来吃的,几乎都是男男女女三五成桌坐在那里,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每一桌的颜值都大体一致,丑的和丑的喝酒,不太丑的和不太丑的喝酒,好看的和好看的喝酒,忽而觉得人们不但以身份地位划分阶层,还会以颜值划分阶层。我在自己最青春年少的年纪尚且没有保住自己的阶层,和爸爸结婚生了哥哥,还算勉强站在了之前的阶层,生了弟弟,所有一切他两人平分,我也随之瞬间跌落一个阶层。当下的我看似好像回到了原点,仅仅看似而已,若昏了头,再为了所谓真爱做出什么奋不顾身的事,我,哥哥,弟弟,会一起毫无疑问的陨落。所以他先生真的是只能沉入我的心底,让我知道自己还拥有爱的能力,予我一点行走于世的孤勇,就这些,够了。这几个月的经历让我深深懂得一个道理:爱情,是属于有能力守护的人的。现在的我,没有存款,没有独属于自己的房子,没有自由的时间,我根本没有余力守护他先生,没有可付出的任何,是任何,甚至开房都不能甩出身份证拍在柜台上。

    上次见到红,画风还是高大的男孩呵护娇小的小女人呢,这次也开启了酒后吐槽模式:红的男朋友虽然离婚了,但是男人就是这样,没离婚的时候妻子横竖看不顺眼,离婚后就开始各种惦记各种担心,都什么年代了,居然担心前妻没工作馒头不舍得扔放到发霉也要吃。

    我的个天,男人真是脑回路清奇的生物,这样的故事我们女的一听就知道是编的,可男的偏偏就信,还深深的自责,准备响应总理的号召帮前妻出街摆摊儿赚钱去。

    我和白都听笑了,简直无话可说。红自己也很无奈,她的男朋友毫无生存能力,一直是红给他资源人脉让他赚钱,又让他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如此,才勉强拥有了一份不那么牢靠的爱情和陪伴。我默默的计算自己需要拥有多少钱才养的起一份爱情,答案令我更加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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