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卿从宫里回来去了春溪堂给徐太夫人请安,魏嬷嬷正在传饭,叫小丫头多备了一副碗筷。徐太夫人有些日子没有见着徐凤卿了,笑着和他说道:“留下来陪母亲用了晚饭再回书房忙吧。”

    徐凤卿本来就是有此意的,他微微颔首,说道:“儿子不孝,这些日子只顾得忙营所里的事,也没回来看看母亲,我听大哥说,母亲前些日子染了风寒,现下可好些了?”

    练兵的事前些日子才算告一段落,兵部侍郎刘大进接任蓟州总兵,他便回了京城,边境却传来急报,说是漠北大军挥师南下,直逼大同而来,皇上当夜就把他召进宫中,叫他带队操练火器,以备外征。

    他忙着这些事,这些日子就在营所里住了下来,今儿早上在大殿外遇到徐询,才知道徐太夫人病了的事。

    徐太夫人就笑着说:“你刚才不是在外头都一一问过魏嬷嬷了,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吃了两服药就好的差不多了,你也不必太挂在心上,早些时候我就嘱咐了你大哥,他这个人在我面前答应地好好的,回头又跑到你那里说去了。”

    徐凤卿扶着徐太夫人下了炕,走到西稍间食桌前坐下,皱着眉道:“去年儿子一直在蓟州练兵,不能日日在母亲跟前尽孝,现下回来了京城,若连母亲病了都不知道,那儿子也就枉为人子了。”

    当年谢姨娘生下徐凤卿不久后就病逝了,老英国公偏袒刘姨娘,想把徐凤卿抱给她养,徐太夫人深知刘姨娘的心思脾性不是良善之人,何况刘姨娘已生下一子,交给他只怕就把徐凤卿养坏了,就让魏嬷嬷把徐凤卿抱了过来亲自教养着,这么多年徐太夫人待他如同亲生儿子一般,徐凤卿一直都很感激她。

    老英国公不喜欢他这个儿子,处处贬低他,徐诚和徐谦欺侮他,老英国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回都是徐太夫人把他找回来,抱着他心疼的掉眼泪,这么多年过去,徐凤卿依旧记得年幼时的那些温情。

    徐太夫人就笑着拍了拍徐凤卿的手,说道:“你有这份孝心,母亲是知道的,搬回来住也好,有空的时候过来春溪堂坐一坐,你这几年在外面,母亲也没能好好的和你说上几句话。”

    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眼眶已微微有些湿润:“都怪母亲没能帮你把柔嘉看好,叫她年纪轻轻的就这样去了。”

    徐太夫人也没能想到四儿媳这么快就病逝了,当年她带着徐凤卿去靖远侯府提亲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那么娇俏明丽的小姑娘,怎么上天就一点都不眷顾呢,她明明才刚满二十岁的年纪。

    这些日子徐凤卿一直住在外面,徐太夫人也是知道的,她这个儿子,分明是不想回漪兰院,前些日子院子里的丫头在收拾屋子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瓷瓶,却触得徐凤卿大怒,竟叫人把那丫头拖出去打了三十大板。

    不过一个官窑的梅瓶罢了,哪里就值当把人往死里打,还不是因着这个梅瓶是傅柔嘉平日里惯用的。人都走了两个多月了,徐凤卿却不让丫头婆子动屋子里面的摆设,只叫每日晨昏清扫一次。

    这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拔.出来痛,不拔.出来更痛,这些日子他就如同行尸走肉般,徐太夫人看在眼中也十分难受。

    徐凤卿默然,抬头望向窗外,脸色淡淡的,袖子中的右手却攥紧了,许久才道:“母亲不要这样说,是柔……柔嘉她身子弱。”

    徐太夫人捏着帕子拭去眼泪,问道:“那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她从小养大的孩子,是什么样的性情没有比她再清楚的了,越是隐忍着,内心的煎熬就越深。

    她还记得那日,徐凤卿听到柳氏应下了这门亲事,脸上洋溢着笑意,止也止不住,就连步子都比平日里轻快了不少。四子打小就老成持重,她很少从他身上看到少年意气风发的感觉。

    徐凤卿收回目光,眼神有些黯然:“母亲,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徐太夫人见他不想提,也只能叹气,便不再说了。

    从春溪堂出来,斗墨跟在徐凤卿后面一直走到东跨院旁边的穿堂里,再往前走就是漪兰院了,徐凤卿却停住了脚步,没有再往前走。

    月洞门前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院子里也暗沉沉的,隐约传来几声虫鸣声,徐凤卿就站在穿堂前望着那里,夜色中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斗墨见他背着的右手突然攥拳重重打在了廊柱上。

    ‘咚’的一声,半晌无言。

    斗墨踟蹰了一会,小声的道:“侯爷,咱们回书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