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好似被泼上了浓墨,若不是时时有银蛇似的闪电穿梭其中,周围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

    伴随着轰鸣的、要震碎耳膜的雷声,一道巨雷直直的劈下,仿佛要把楼淇劈成两半似的砸了下来。楼淇身上的结界遇雷则碎,他举剑去挡,那雷和他人一般粗细,直接将他掩埋了。

    少年的身影时不时的能透过雷光看到一点,张筝筝已经将红鬼王和血魔王捆作一团直接扔到了芥子空间里。她全神贯注的看着抵抗着天雷的少年。此雷来势汹汹、声势颇大,但是她并不担心。在天雷劈下的瞬间她便感应到了世界意识,此雷为此世间天道所造,天道=坤盘=她,她此时已经和天雷相连,绝不会伤害楼淇。只不过天雷淬体为修士不可多得的造化之一,她不想因为自己夺了他的机缘,只想着若是后面天雷过于浩大她才出手,毕竟因为沾染了她的气运,楼淇才会遇到超过元婴期威力的天雷。

    少年身子挺拔,三道天雷过后,他连头发丝都没有焦上一根,还和张筝筝点头微笑,张筝筝对他挥挥手,指了指天空中她写下的几个字。

    “我!不!是!邪!神!”五个感叹号尖锐的要划破空气,仿佛能听到少女的焦急的语气似的。

    楼淇再次对她点点头,她若是邪神,恐怕这些邪修也没什么搞头了,他举剑迎向第四道天雷。他的灵气已经耗尽,他服用了一些补灵丹,也在疯狂吸收灵石中的灵气,这雷劫比他之间曾经尝试冲击元婴时来的厉害的多,他此时也没有准备法宝和阵法,全凭自己硬抗,身上的新法衣帮了不少的忙,旁边的少女也给了他心中更多的勇气,他从不畏惧雷劫,他怕的是……

    足足九道雷劫,第七道的时候他就已经将沧澜剑收回体内,不然沧澜只怕是要有损毁,剩下的三道雷劫他硬是用身体去抗。等到第九道雷劫的时候,他已经站不起来,趴在地上等待那恐怖又压抑的气息,此时天上劫云已有散去的迹象,可是随之而来的第九道天雷却闪彻天地,将整个山坡都笼罩在其中,楼淇吐血不止,远远的看到张筝筝担忧的望着他,他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却不知道自己的皮肤已经龟裂,随着他的动作皮肤龟裂处流出鲜血,整个人恐怖至极。

    张筝筝能感觉到楼淇的生命力已经衰弱,可是他身体里又有一种强大的力量潜伏者,等待着,只要他挨过最后一道雷劫,这种力量就会在他身体里爆发,将他的身体塑造的更为强大,将他的金丹化为元婴,这条路,他要走,就必须自己走下去。若是她出手干涉,只会拔苗助长。他能挺过去的。他是这天底下最出色的少年,是最优秀的修士,是万年来唯一有次声势元婴雷劫的修炼者。张筝筝已经准备好体内新生的力量,等待雷劫结束,第一时间和楼淇体内力量一起为他塑造身体。

    楼淇在她充满信任的眼神中迎来最后一道雷劫,天雷劈下,楼淇身形被掩盖其中不说,他们身处的山坡居然被劈的坍塌,半山坡的树木和石土携着楼淇如同泄洪一般沉到山坳里,修士和红鬼王战斗的山坳在滚滚烟尘中不复存在。张筝筝第一时间撑起结界将楼淇笼罩在内,浅银色的结界包裹住金色的天雷,在烟尘中如同一颗发亮的星,星星里面的人身体正出现着巨大的变化。

    楼淇被最后一道雷劈的仿佛炭烤小鸟,散发着肉香,随着劫云散去,最后一丝天雷的金光没入他体内,他的身体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寸寸骨肉在重生,焦黑的皮肤慢慢剥落,雪白又柔韧的皮肤长了出来,他体内的识海进一步扩大,从湖变海,灵丹在身体里打了几个滚慢慢的变大,长出了四肢,变成了一个胖胖的婴儿,婴儿闭着眼睛沉睡着,和楼淇同款的长睫毛覆盖在眼睑下,神情安详。

    天空中出现灵光和彩云,云层中似乎有龙的影子在飞舞,灿烂的日光中下起了雨,是集天地灵气的甘露,整个山坡的生灵都沐浴在甘露下,被雷劈为焦炭的树木发出新芽,躲远了的小鸟飞回天空,用小小的身躯迎接甘露。张筝筝将甘露引成一股水流,慢慢的冲洗着楼淇的身体,他的法衣已经破碎,露出了少年的身躯,张筝筝见楼淇晕着,干脆连眼睛都不闭,直接帮他换上新的衣衫,少年焕然一新,只是仍旧紧闭双眼,不见醒来。

    张筝筝见他元神已成大半,灵气却忽然的剧烈波动,冷白的脸上忽的血气上涌,额头的青筋都绷了起来。连忙输入灵气安抚他,可是楼淇的情况越来越糟糕,甚至开始排斥张筝筝的安抚,整个人仿佛一柄要杀人的剑,而随着灵气的紊乱,他的元婴也开始出现崩溃的前兆。

    张筝筝唤他多次他都没有反映,张筝筝别无他法,只好布下结界,将神识探入楼淇的识海。这么做很危险,若是处理的不好,楼淇很容易就识海受创,此次晋级将面临失败,而且他的神识也会损伤不少。可是如果不这么做,他马上就要晋级失败。

    是心魔吗?张筝筝想。想不到他元婴期就要度过心魔劫。她小心的来到楼淇的识海,这里和她想的不一样,她眼中的少年,如冰,如雪,如清风明月,他是识海应该是清冷的,空旷的,有剑意和高山就够了。可是眼前的一切让她知道,她并不了解楼淇。

    脚下是烧焦的土地,远处是冒着黑烟的深谷,这是一片不毛之地,深红色的天空并没有太阳,只有压得很低很低,仿佛一抬手就能碰到的云。张筝筝在里面寻找着楼淇的身影,她飞了很久,周围都是一样的景色,她只得朝着深谷飞去,深谷望下去只见黑烟,不知深浅,碰到这黑烟只感觉到无边的痛苦和绝望。她有些踌躇,不知是否该下去,如果下面深埋的是楼淇的秘密,她这般贸然闯入,只怕会知道一些他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可是远处的土地已经开始颤动,天上的阴云卷起了旋涡,楼淇的心魔劫迫在眉睫,张筝筝站在深谷边一跃而下,她闭上眼睛,很快就落到了地面。

    一瞬间,她以为她离开了楼淇的识海。这地面是个普通的院子,凡人的院子,树枝扎成的篱笆包围着小院,有些生命力顽强的树枝还带着绿叶,树根缠绕着地面汲取着昨日留下的雨水,四间小屋,其中一个是树枝和茅草简单搭建的,里面架起了一个台子,台子上堆放着批的整整齐齐的木柴,另三间是瓦房,其中一间冒着缕缕炊烟,显然是厨房。一个小童正被一个温柔的妇人从厨房里赶出来,手里还攥着一根吃了一半的糖葫芦。

    “娘亲,吃。”小童举着手将糖葫芦喂给妇人。

    妇人摇摇头,摸摸小童的头,“淇儿乖,娘亲不吃,你吃吧。娘亲在做饭,你不要进来,在院子里玩一会。”

    小童固执的举着手不肯离开,妇人只得做样在糖葫芦上假咬了一口,“真甜。淇儿去吧。”

    小童这才吃了剩下的糖葫芦,然后蹲在垂着葡萄藤的花架下,用竹签逗着一群蚂蚁。

    张筝筝第一眼就发现,这个小童是楼淇,那这个妇人应该是他母亲。这里是他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她知道他是父母双亡才回到风雨潇潇,这里是他的回忆。是他的心魔产生的地方。可是眼前的一切是这么和谐,充满着淡淡的爱意,如何成为他的心魔。张筝筝见楼淇看不到她,她只静静的等待转机的出现。

    只不过,楼淇小的时候真的很可爱,和他的元婴很像,有点肉肉的。张筝筝看着楼淇和蚂蚁玩了一炷香的时间,妇人从厨房中出来,用水冲洗了花架下的石桌,“淇儿,去洗手,马上就要吃饭了,你洗手后去门口看一下爹爹回来没有。”

    这是一个凡人村,张筝筝观察了一下,这个院子在村子最外层,和其他房屋相比较新,想来他们也是搬来不久。楼淇乖乖的洗手,然后站在篱笆外面点着脚看着村里的小路。不知是因为他们住的太远,还是这楼淇的记忆里没有旁人的出现,这个村子一直很安静,在这个应该炊烟晚色起的时候,整个村子保持着安静,仿佛没有其他人的存在。过了不久,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出现在村里的小道上,楼淇欢呼一声跑着迎了上去,“爹爹,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