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普利茅斯港口的风带着浓厚的海腥气，周绒一下车就被这股味道逼得锁眉，他爱吃海鲜，但讨厌混着令人反胃的各种腥味席卷鼻腔。
“忍着点儿。”曾九庆瞥了他一眼，看他因为难闻而皱眉，心下觉得这小孩儿被自己养的终于有了些娇气，又忍不住好笑，就伸手拍了他的背，周绒毫无征兆地往前一跄，回眼怨怼地看曾九庆，却注意到他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右手划过大衣衣襟，比“一”向下又变“三”往上给了一下，给完手势双手插回衣兜里，头也不回往港内走。
周绒收敛神色，点了点头，颠了两下后背的“小蝴蝶”，敏捷地消失在港口的黑暗里。
程启拢了拢领子，他没带刀一身轻，只有左边口袋放了枪。
他微微偏头观察走在前面一点的曾九庆。当初第一次见他是在搏击课上，他迟到了，一进去就看到同期生被曾九庆放倒，拳拳到肉，还是少年的曾九庆眼珠满布赤丝，那舜霎的血性让程启恍惚间想起一个人，那人年轻的时候也是，莽撞但沉得住气，偶有急躁却冷得下心。
“担心啊？”程启嘴里叼了根烟，含糊开口。
曾九庆转了半边头，眼尾拉出锐利的痕，挑了挑眉没说话。
程启怂了怂肩，说：“我看你很紧张。”
“我不紧张。”曾九庆打了个哈欠，眼睛眯着，“我困。”
程启哼笑，点了烟猛吸两口，对着雾蒙蒙的夜空吐了口白，烟像画一样布开又散在黑幕里。
“那你抖什么。”
曾九庆一顿，向下瞄了眼，他的手在口袋里不自觉地乱动，握着枪一下一下点着。说不担心是假的，但眼下适合刺袭的只有周绒，该安排的一点没少，他不打算让周绒做笼中鸟。
他叹了口气，转身抽走程启嘴里的烟，丢在地上，尖头皮鞋碾了碾。
“让珂哥跟紧点儿。”
嘴里没了味儿，程启焦躁起来，招了招后头的人，立起领子往前赶。
周绒背着刀，攀着凹凸翻身落地至高点。走了几下猫步矮身躲在障碍物，拿出望远镜观察周围。
集装箱层层叠叠，十四库离得远，看来要花点力气。周绒捻动齿轮调近了些，果然看见了数不清的趴在高处的黑影，闭眼记住位置，算好路线和时间，脑海里布局还要以备万一。
远处灯塔顶的探照灯转过来，被照到的地方已经没了人，周绒速度快的像条游龙，集装箱之间再大的距离他都能跳过去，灵活地落地翻滚，悄无声息地接近目标然后拔刀捂嘴封喉见血。
是哪方安排这么多狙击手对周绒来说不重要，为曾九庆他们开路才是他的任务，他抽空掏了怀表摁开，看了眼时间，视线又上移，表盖上是一张黑白照，那天他生日曾九庆带他出去，在相馆拍的。曾九庆一身西装坐在驼色小沙发上，周绒手里挂着他的大衣，站在他斜后方，曾九庆嫌他站的太板直，牵着他手放到自己肩膀上，两人亲密的照了几张，印的时候曾九庆非要最大的好裱起来，周绒拗不过他，只是之后偷偷摸摸让店家追加了一张小的。
周绒合上怀表，眼皮微阖，黑夜中他眼底附着一闪而过的灯照亮的一点水光，再抬眼沉黑的瞳孔里毫无波澜，黑猫般瞬身逐个击杀，与其说他像一名教科书式的刺客，倒不如说他天生就是做杀手的料。
他动作迅猛，维持着赶在他们前面三十米的速度为他们开路，他要保证悄无声息并且万无一失。
他们一路疾行，躲躲藏藏，在接近十四库的时候明显和周绒的距离缩小，防守的人越来越多，周绒要做的就是拖住那些人。曾九庆健步如飞显然游刃有余——好吧只是表面，但再担心他也不能回头，不然他可能会冲回去把某人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