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我牵头组织成立的西南贫困学生定向援助计划,在四川正式启动。

    走进会场的时候,我其实挺心不在焉的。灰扑扑的C场,低矮的礼堂,矮胖的官员,还有端端正正坐在小木头凳子上的那些学生,一个一个都好像和我分列在另一个世界。

    我其实是第一次来四川,更别说是走进彝族大凉山。不仅仅是因为没机会,更多的是因为不敢来。

    我已经离那段回忆太久太远了,虽然这十年总是心心念念要惦记着要来看看,但是好几次有类似的机会,助理连机票都给我买好了,到了最后我却还是选择撕掉。

    我真的是太懦弱了。

    我的胡思乱想在梁望上台、代表受助学生发言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我怔怔的盯着他站在红土垒成的简易讲台上的身影,隔那么远,我也能看清他微微下垂却又纤长的眼尾线条,b中原人更深刻秀丽的五官轮廓,唇锋明显却角度柔软的嘴。穿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身形挺拔腰背笔直,大概是有点赧然,眼睛一直停在他自己的讲稿上,始终不敢看底下的人群。

    礼堂里那么简陋,他却像一颗遗落沧海的明珠。

    我怔怔的盯了他十分钟,期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就在那十分钟里,我身上手工裁剪的西装、熠熠生辉的名表、镶嵌着宝石的领带夹,都好似瞬间化为乌有。时光离我倏然远去,一切都拉回到十年之前,那个弥漫着玫瑰花香的小庭院。夏天灼灼的yAn光,浓烈的温度泼洒在我肩头,我的指间全是玫瑰根系上cHa0Sh的土壤,还有喷壶里倾涌而出的清凉的水Ye。

    我看着他的表情大概是傻透了,以至于后知后觉的校长也发现了我对这孩子的关注,主动介绍道:“这是梁望,我们大凉山今年的高考状元,也是彝族的学生代表,马上就要去锦市上大学了......”

    我打断了他的话:“把他的资料给我一份。”

    梁望走进我的套间的姿态,温顺而沉默,就像是一只柔软的羔羊。但是他眉宇间的沉稳告诉我,他并不把自己当成那只被捕猎的动物。他反而像一片静默无声的孤山,在凛冽的风雨里安静地矗立。

    朱秘书关上门的表情多少泄露了一点她的不忍,毕竟在她的认知里,我这个老板是非常荤素不忌、FaNGdANg不羁的。不知道她脑补了多少我狗仗钱势,把这小孩儿骗进来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的桥段。

    我下次应该记得提点她两句,少看点言情,特别是那种主角是总裁的。

    我穿着丝质睡袍,没骨头一样靠在软垫里,手里还摇摇晃晃一杯澄清的酒Ye。梁望还是穿着他那身洗的发白的衬衣、泛着廉价洗衣粉味道的牛仔K,站在我身前的脚步很稳当,但背在身后紧攥的手多少泄露了一点他的紧张。

    “几岁了?哪天生的?”我仰着头啜了一口酒,问。

    梁望沉声道:“十八岁,六月初六生的。”

    特别好,成年了。

    我说:“跟着我,去锦市读书。毕业的时候给你一笔钱,一套房子,足够你在锦市安家立命。”

    梁望眼睛里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他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愿意,裴总。”

    我说:“我是告知你,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梁望说:“有奖学金,有助学金,我不缺钱。”

    我笑了笑,但是眼神大概是像落雪那样,既轻且冷:“这不是你点头不点头的事,也和你缺不缺钱没关系,要看我给不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