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阳公主气冲冲闯进屋里,把马鞭往地上一扔,柳眉倒竖。侍女们大气不敢出地跪下,就听她颤声怒道:“竖子,仗着陛下几分宠爱,竟敢如此欺侮我!”

    唐阳侯在家被镇压惯了,不敢上去触霉头,只揣手站在一旁,公主见他就来气,指着他鼻子骂道:“你看见公孙悫那样呛我,你也不知道上来帮两声?低着个头,哪里有个侯爷勋贵、皇亲国戚的样子!”

    她背过身擦眼泪——为了丈夫养病,低声下气去求皇帝,终于从封地搬回长安。高高兴兴出门踏春,下人走错路,整副仪仗堵在巷子里,公孙悫那小子缓带轻裘,骑着马过来,张嘴就射暗箭。

    “陛下急召臣入宫伴驾,还请公主让一下,教臣先过去。”

    堂堂公主,那有避让一个中大夫的道理?但唐阳的母妃与太后有过节,公孙悫又正得宠,她就忍气吞声,马车厢撞到墙上,公孙悫施施然骑马过去。

    又转回头讽刺道:“殿下久居乡里,不知道现在长安城里的骑奴,都要清一色十五六岁的美少年,像殿下仪仗队里的这几个,在臣府里只配去烧柴火,可不兴出来丢主人脸的。”

    “若公主家实在凑不出来,可以来找我。”

    他朗声说完,吊起眉头一笑,那张璨如春花的面孔,在公主眼里说不出的恶心。

    公主当下没说什么,回家就开始砸东西,并且勒令家丞一定给自己挑几个俊美少年出来充门面,家丞眼珠子一转,拍着胸道:“有、有!后院有个养马的孩子,才十五岁,马术可好,长得也好,殿下见了一定喜欢。”

    公主大喜,就在正厅等着,左等右等不见人来,正要发火,就见家丞一脸喜色地跑了进来,跟公主悄声说:“殿下,那孩子分化成了坤泽。”

    公主一怔,抚掌大笑:“真是天助我也,我看公孙悫以后还要怎么跟我斗!”

    当今圣上赵元予,唐阳公主的异母弟弟,正是一位阳君。

    阳君被认为是天生的领导者,精力充沛,聪明睿智。

    殷则是先帝第九子,之所以齿序这么晚还能继位,而且是三岁立储十六登基,父亲狠心废了培养多年的太子和一帮朝臣来给他铺路,除了太后当年宠冠六宫,殷则也确实天生颖悟、聪明能断以外,主要还是因为他阳君的身份。

    阳君和坤泽非常罕见,十万人里也未必能出几个,这两种人靠信香相互识别,对彼此有巨大的吸引力。太后起初还为儿子留意着,但皇帝实在是太挑剔了,千辛万苦找到几个年龄合适的坤泽,脸说实话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但皇帝还是看一眼就皱起眉头。

    太后深感心累,渐渐也就作罢,毕竟阳君又没有情热期,没有坤泽也无所谓,而且她后来想想,认为皇帝太过痴迷于某个人绝不是好事。

    想到这一点,她就不再访求坤泽,而且暗自警惕这种人出现在皇帝身边。

    公主久居唐阳,只知道太后曾经派人到民间找过坤泽,不知道她后来的心理变化,所以她兴奋地坐在镂刻华美的椅子上,想象着公孙悫失宠后自己向他复仇的场景。

    门口响起脚步声,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屏风后绕出来,垂头跟在侍女身后。

    他跪下来,温润清脆,仿佛珠玉轻敲的一把好嗓子:“卑下兰一,叩见公主。”

    公主令他抬头,他身上热度还没褪去,颧部留有病态的潮红。

    公主忍不住眼前一亮。

    这孩子虽然还带着稚气,却已经不输给年华正盛的公孙大人,眼横秋水眉卧春山,又隐隐有撑天松柏的傲骨,不叫这份美丽落入俗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