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昕柳列出了几个选择，又问向自己的姐妹：“我向来不多事，你们都是知道的。所以你俩有什么好建议吗？”
“要不还是你那表兄吧，”史关湄皱着眉说，这相当于让她矮子里面拔将军，哪个都不好，却非要从里面选出一个来，“人是傻了些，可傻子有傻子的好处，以后好歹也是个侯爷。要我说他那娘，你也不用操心，再怎么闹人，也不过都是些妇人手段，打服她，再把劳什子掌家权一夺，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你说的倒轻巧，妇人的手段处理起来也麻烦。四娘平日里做的都是文雅的事，你叫她怎么拉低身份，去和那种人比一哭二闹三上吊？”宝儿摇摇头，不甚同意道，“小侯爷是好掌控，可也好被别人掌控，若他是个孝顺的，整日里向着他娘，气都能被气死。”
听到这话，史关湄的火气一下就窜上来，猛地一拍大腿：“要我说，最文雅的不是冯老四，而是你。钱家的人欺负你，那咱们就欺负回去，我替你打一架，把惹你的人都打趴下，一次吃不到教训，那就打两次，打到她们听话为止，我保证能做得天衣无缝，不叫别人抓住一丝把柄。可你偏偏不愿意！”说道气时，史关湄站起来原地绕了几圈“你，你，你非要和她们当面锣对面鼓地打。宋襄公那一套不管用的，打仗只管赢就好，还管什么方法手段仁义不仁义，她们但凡仁义，就不会对你做出这些事情！”史关湄是怒其不争，自己是在看不得好友受苦。
史关湄一身红衣，脾气也是一点就着儿的，在旁人面前多少还晓得收敛些，在她们面前就没什么顾忌，拍桌子跳脚都是常有的事情。可冯昕柳不能让她这么继续炸下去，起身把人按回凳子上，打起圆场：“你看你，都是好心，怎么就不能心平气和的讲？咱们心疼宝儿，可最苦最疼的还是她自己，你冲她发火，除了让她伤心还有什么用，钱家受不到一点伤害。”
见史关湄平静下来，冯昕柳给二人添了茶，继续说道：“打，确实容易，我看着钱家也是手痒，可你也得想想宝儿打得过谁，若是你在外面打他们一顿，他们回去在宝儿身上还一顿，甚至十倍，咱们是爽快了，可遭罪的还是宝儿。宝儿的法子虽说慢了些，可伤不到她。我相信，有一天宝儿不想忍了，不用你说，宝儿也会来信让你出手的。咱们要相信宝儿不是，要论内宅的手段，咱们俩加一起也比不过半个宝儿啊。”说着，将两人的手摞在一起，三个人手贴着手，还能有什么矛盾呢。
“可我就是看不惯，看不惯外面那个监工。”史关湄脾气消下去，嘴里却仍嘟嘟囔囔，却终是没再说什么。从前老四就嘱咐过她，宝儿面前不要多说钱家不好，宝儿对那男人还是有些情分的，自己说多了反而宝儿难以自处。
“好了？”冯昕柳挑眉问“好了就说回来，今儿个谈的我的事，别想着拖到午饭时间。”
“哼，谁稀罕。今儿个我爹的副将金叔叔托人捎来了一桶塞外寒鱼，等会儿我就带着宝儿回家吃去。大才女可是沾不得这些粗陋之食，还是不带你了。”史关湄故意说道，塞外寒鱼可是边疆的一道美食，名为寒鱼，用火炙烤吃起来可是一绝，撒上些料粉，顺风吹过，十里八乡的都馋它。史关湄小时候跟着她爹去边塞打仗，回来跟自己的好友夸赞这鱼有多好多好吃，却被吃没吃过、连听都没听过的冯昕柳梗着脖子嗤笑，说直接用火烤着就吃的东西是粗鄙之食，君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怎会烤着烤着，撕下来一撮鱼肉就吃。后来当时还扎着两个髻的史关湄非要跟冯昕柳争个高低，硬是磨着她爹从边塞带回一桶寒鱼；史老将军亲自下厨，还没端上桌，冯昕柳双颊一红就知道自己狭隘，品尝美味之后，更是郑重地向她道了歉。稚儿之事，算不得什么，却不妨碍这时候史关湄拿出来故意气气好友。
冯昕柳自然也是想到了当年，脸一扭不去看她那戏谑的眼神。这时候宝儿倒成了和事老，“刚俩人不是还好好的，刚解决完我的问题，你们俩自己倒吵起来了。一个个都多大的人了，还每个正行，说出去都是当娘的年纪，还跟小孩子似的。四娘的婚姻大事还是要多想想，这两人都还不错，可也要想想别的路子，以防万一。”
说回正事，玩闹的两人也都正色起来，思索破局之法。
午时，史关湄也没如她说的带宝儿回家吃，而是把自己带来的小厮派去，刚抬进史家大门的一桶塞外寒鱼，转个方向就进了冯家的门。
就在史关湄指挥冯府的厨子怎么处理这寒鱼的空档，宝儿悄悄将冯昕柳拉到一边，附在耳边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找过苏先生了？”
冯昕柳的笑容一滞，微微垂头：“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找了，不过是自取其辱。找完我就后悔了，那种人渣是配不上我的，他配不上任何人！我就是一是昏了头才想到他的。”
宝儿看她这反应，就知道结果必然不好，将自己原先的盘算也都按下不说；原本她想着不论是小侯爷还是太子，家中的实力都很强，公公婆婆妯娌小姑子，关系繁杂，四娘又是个傲气的，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得罪一片人，到都不如苏先生一个人干脆利索。可现在看来，四娘对他的人品极为不满，这两人只要不闹翻就算好的了，不能再奢求别的。苏先生就算人品不好，可如今也是诗坛的白衣公子，翩翩若仙，也算是多少闺中人的理想佳婿。她现在只盼二人还留了些情分，只要苏先生一直推四娘的诗，那四娘的名声就不会落，这样日后不管嫁入哪家，也都不会被人看轻了去。“世间男子本就薄情，又何必有太多期许，如今咱们已经有了计较，你只当他是普通诗友，别因为这事断了联系才好，毕竟他……”
轻声笑了笑，冯昕柳握住宝儿攥着帕子的手，另一边把宝儿额前的碎发拢了拢：“放心，他人品不好，脑子也不灵光，除了有些诗才，不足为惧。”
“你呀，让关湄来说，就是太自信了。”宝儿也笑着点了点冯昕柳的额头。
“那谁让我有这底气呢。”
“喂，你们两个，又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还不过来，鱼都快好了。慢一点可就没有了！”
三人你争我抢地吃完烤鱼，挥退下人后，纷纷靠在椅背上舒服地仰着，阳光透过窗棱照射进来，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弹，一阵难得的静谧时光。
“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啊。”不知谁不小心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是啊，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可是不能。人总是要长大的，总要承担起自己的担子，谁都没法一辈子生活在长辈的庇佑之下。世人或许对女子没有那些个科考光宗耀祖的期许，但安家定宅传宗接代的任务在一出生就已落在女子肩上。世道如此，人皆不易，男子确实好过些，想做事便能放开手脚大大方方去做，成功也好受挫也罢，总有一群人对他表示支持理解和肯定；但人若要堂堂正正立于世间，总要凭自己做出些过人之事，不拘男女，只要有那样的本事，就不会被什么困住。否则，就都是一群碌碌无为之辈，一群吃粗糠的庸人和一群□□米的庸人本质上也没有什么差。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这么多年不管是书上看的还是夫子教的，学了多少的东西，如今有机会试上一试，怎能不把握好这个机会呢。”冯昕柳说道这里，忽地坐起身，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史关湄和宝儿二人，“嫁人这事就当做咱们一次小考。咱们以三年为期，看看谁的得分最高。”说罢，冯昕柳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在二人面前晃了晃。